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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舞飞扬

10-26 20:13:15   浏览次数:297  栏目:心灵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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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粉粉的脸长得虽然不是十分好看,却也不是太丑,白白的脸上只是几个麻坑,眼睛小了点,嘴大了点而已。可是她的身材却是百里挑一的。所以厂里的工友们都开李粉粉的玩笑着。说:“李粉粉,你找对象的时候,一定不要和小伙子站得太近了,更不要让男朋友看到你的脸。要是一看到你的脸,你的一切可就全完了。”
    她的工友房小房早就想追李粉粉,因为房小房知道自己长的对不起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追别人追不到,他却有信心追到李粉粉。李粉粉却有点看不上他。这很伤他的自尊。就挖苦般地说:“粉粉姐,我实话对你说吧,看你的身材真的是赛西施,可是要是看你的脸,就象是猪脸。我就是八辈子找不上媳妇也不找你。”
    听了房小房的话,李粉粉的脸都气白了。她一拳砸在房小房的后背上红着脸,几乎要流泪的样子说:“我就是变成猪也不会嫁给你的。你以为你有多俊,你的脸也像个猴屁股。”
    满以为骂了李粉粉心里痛快一点,可是看到李粉粉那副欲哭的神情就后悔了。他觉着这回李粉粉更看不上自己了。也真是巧得很,就在这时,他们的师傅,兼班长洪静兰走过来说:“你们快点把这点坯子放到干燥室里去,然后我们就下班。”
    房小房说:“师傅,这么早下班做什么?”
    师傅看了一眼房小房笑着说:“我给李粉粉说了个对象,等回让她去约会。”
    房小房咧着嘴说:“哎呀,师傅,你真是的,你不是知道我想找李粉粉吗?”
    师傅看了他一眼说:“我看你平时总是跟你师姐过不去,我以为你看不上她呢?现在回嘴也晚了。我已经对男方那头都说好了。再说了,人家那边条件比你好。他爸爸是工业局革委会主任。你算什么?”
    房小房张大了嘴不高兴地说:“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算。她长那么丑,人家能看上她?你还不如好好对她说说,让她和我找对象算了。我不会嫌她丑,她也不会受我的气。”
    师傅听了只是笑着看着房小房没有说什么。她走到李粉粉的跟前耳语了很长时间。房小房老远地盯着李粉粉,看到李粉粉只是点头,没听见她说什么。到下班的时候,房小房就看见李粉粉低着头走出了车间。
    当师傅把那个革委会主任的儿子胡大杨叫到李粉粉的跟前让她看时,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凉气。她吓的差点倒退几步。她的眼圈红了,泪隐在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来,可是她却没有流出来。她用手悄悄地拉了一下师傅的衣襟。师傅说:“粉粉,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到前边去给你买两根冰棍。”
    李粉粉扭过头不敢看那个人。她急急地等着师傅的到来。她想对师傅说:“我不想和他谈对象。”
    可是师傅好像从人间化成了烟随着云彩飞走了一般。李粉粉轻轻地跺了跺脚。那个胡大杨看着不知所措的李粉粉自己也不知所措起来。他好象并不因为自己的爸爸是革委会主任而格外地狂傲。他搓着两只手说:“李粉粉同志,我知道我长得丑。我知道我把你吓着了。你别害怕,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算不认识了。你千万别恨你的师傅。她也是好心。要不,你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街边一棵杨树下的李粉粉一只手捂着脸哭了。她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哭。她这一哭,让胡大杨十分不安。他说:“你别哭。你别哭。这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这个大男人欺负你呢。你别哭了。”
    他的话让李粉粉慢慢地不哭了。她抬起泪脸看着胡大杨。这个人真是丑呀!那疙瘩溜秋的黑脸上是一双细细的小眼睛,塌塌的鼻子。唯一的周正之处是那很男人气的嘴。当然,他的身子还算是有着男人的魁梧。宽宽的肩,柱子似的四肢,以及很整洁的衣服。也许在别人的眼睛里,这胡大杨也不算是太丑,不过,李粉粉就是觉着他太丑了,丑的难以让她接受。她想,自己不能嫁给这个男人。
    而胡大杨却感到李粉粉的脸十分动人。他想起了梨花带露这个词。心升的爱怜使他想伸出手给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姑娘擦一擦脸上的泪,但他终没有胆子伸出手来。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李粉粉低着头说:“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家。”
    说完,她就逃也似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师傅问她怎么样。她的眼睛里涌上了泪。她说:“师傅,你怎么把那么丑的人介绍给我?我就是一辈子不找对象也不找他。他长的象是个魔鬼。”
    静兰师傅冷笑一声说:“你也不尿泡尿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还嫌人家长的丑。”
    静兰师傅的话让她不再言语。是啊,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嫌人家长得丑,可自己长的又咋样呢?如果真的撒泡尿照照,自己又能比他好看多少呢?想到这里,李粉粉眼里的泪流得更多了。她闷闷地站在釉子桶前,把一个个的电瓷瓶坯子放进去,然后再一个个地捞出来。天很热,她的脖子里,腋窝里都出了汗。她的脑门上出了汗,因此她的脸上横七竖八地流着水,泪水混在汗水里。使人不知道哪是泪哪是汗。大家都在忙着干活,谁也不知道李粉粉在哭。李粉粉家里的姐妹多,父母也不甚把她看得贵重。每天除了干活,就是责备她,很少看到父母的笑脸。好像父母也觉着对她笑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李粉粉除了长得丑以外,似乎也不会取悦父母。不像妹妹李朵朵那样会说让父母高兴的话。不会说话的其它几个姐妹,又都长得貌 似天仙一般。而两个弟弟李谦谦和李逊逊因为是家里天然的宝贝,也用不着取悦父母。李粉粉有的时候哀伤地想,老天爷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的不公平,都是一样的爹妈,都是一样的孩子,可是老天却是不一样的对待。深深的自卑让她不敢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奢望。她对这个世界怀有着深深的恐惧。她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李粉粉从小就练习出了一个本事,那就是一边哭一边干活。在家里,她的爸爸妈妈好像习惯了她的这种东西,所以她哭着的时候从来不管她,因为她不会因为哭而耽搁干活。长大之后,李粉粉并不怎么爱哭了。她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好像这个世界与她无关。可是今天,李粉粉的心里憋得太难受了,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快要炸开的炸yao包,或者说是一个快要决堤的河一般。她觉着自己的那一声哭泣就要冲出来了。但是最后却没有冲出来。她熬到下班,低着头跑出车间来到马路对面的渠堤上。她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哇地一声哭出来。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她才抬头看看天,天都黑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朝回家的路上走去。回到家,她没有想到静兰师傅在家里。
    静兰师傅正和妈妈爸爸说着什么。师傅看她走进来就抬起好像坐得很沉的屁股说:“我也该走了。”
    妈妈有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快送送你的师傅。”
    李粉粉转身对师傅说:“你再坐一会嘛。”
    师傅看了一眼李粉粉说:“小李子,师傅该说得的话都对你妈妈说了。现在是新社会,婚姻事都是自己拿主意。可是在量别人的时候,也要量量自己。不然找个对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听明白没有?”
    李粉粉点点头没有说话。师傅回头对李粉粉的爸爸妈妈说:“我走了,你们和孩子好好说说。”
    送走了师傅,李粉粉回到屋里。她不敢抬头,她知道爸爸妈妈的脸已拉了下来。妈妈说:“粉粉,你真是不知好人心。你师傅给你说得那个人,我知道。那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就是丑一点。那有啥。男人要那么漂亮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
    爸爸看了一眼李粉粉说:“就这么定了。同意不同意就是他了。人家他爸爸是局里的革委会主任,你也不想想,他要是长得跟天仙似的,人家能要你吗?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
    李粉粉的眼睛里盈满了泪。她哽咽着小声地说:“你们不能就这样定了我的婚事。”
    李粉粉的爸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妈妈的脸更加地黑了。她说:“你同意不同意就是他了。”
    李粉粉回到里屋趴在大炕上嘤嘤地哭着。一会儿她的妹妹们都回来了。大妹妹李朵朵笑着偎上来问:“姐姐,你怎么了。”
    李粉粉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爹妈对自己婚事的决定。没有想到的是,朵朵竟然也同意她的婚事。朵朵说:“姐姐,你想过没有,你和他结婚多好呀!你和他一结婚我就有工作了,他的爸爸不可能不管我们家里的事呀!因为我们两家是亲家了呀?再说了,我们家会因此而改变命运呀!——姐姐,姐姐,我现在连个工作也没有呀,我都二十一二了。你就是为了我们也要和他结婚呀。”
    李粉粉楞楞地看着朵朵,看着看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点点头。阃分?后她又哭了。她的心还是有点不甘??
    第二天上班休息的时候,静兰师傅把她拉到一个背人处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粉粉呀,你找这 么丑的对像,其实师傅的心里也是不甘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你这一晃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到现在还没有找上个对像,我的心里着急啊。再说了,你妈妈又是我的老姐妹,那胡大杨的爹又是我的老领导,都不是外人。有多少长得俊的姑娘要跟着大杨,可是大杨不要,说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要不然,等他爸爸不当官的时候,老婆就要和他离婚。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对他说了你。结果,他还真就看上你了。再说了,你也不想想,凭你自己的长像,你又能找个什么样的呢?孩子,认命吧。你要是长得像你妹妹那样,我们也不能让你受这份委屈不是?你想想吧!”
    李粉粉真的就没有话说了。她想了几天,等静兰师傅再一次问她的时候,她说:“师傅,就这样吧。谁让我的命不好呢!”
    李粉粉真的和那个胡大杨结婚了。
    结婚的时候,因为李粉粉的家里姐妹多,家里也没有什么陪嫁。妈妈只给她做了两铺两盖。李粉粉买了点粉色的开司米线,自己钩了一对枕套,一个台布,还有一个床前的拉帘。她把这些布置在新房里,新房里一下子温馨浪漫了许多。李朵朵看着笑着说:“姐姐,到我结婚的时候,你也给我钩一套。李粉粉看着她笑了笑说:“行呀。”
    这时,小弟弟李逊逊拉着李粉粉走到一边悄悄地对她说:“大姐,这是我给你的。”
    李粉粉接过来一看是一个亮亮的钩针。她不解地看着李逊逊说:“这是你给我买的?”
    十岁的李逊逊睁大眼睛看着姐姐说:“是呀。是我买的。可是我不是向妈妈要钱买的。是我自己卖玻璃攒的。五毛钱呢。”
    一丝丝的暧流涌上了李粉粉的心里。她在李逊逊的头上摸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糖递给李逊孙说:“去玩吧。早点回家。”
    可是李逊逊站在原地不走。他的眼睛里有闪亮的东西。他问:“大姐,妈妈说你结了婚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大姐,你结了婚,以后还回家吗?”
    李粉粉怔怔地看着李逊逊,心里阵阵感动。她看着李逊逊说:“回呀。我怎么能不回家了呢。……好了,你去玩吧。”
    李朵朵笑着问:“逊逊和你说得什么?还不让我知道。”
    李粉粉说:“逊逊给我买了一钩针。”
    李朵朵说:“正好呀,到时候,你可以给我钩嫁妆不用说钩针丢了。”
    李粉粉看了一眼李朵朵感到心里有点难过。她想:“朵朵怎么就知道为自己着想呢?”
    天黑了,贺喜的人都走了,铺着大牡丹花粉红的双人床单上放着一对大红的的确良枕头。上面苫着李粉粉钩织成的网扣枕巾。李粉粉没有注意胡大杨在干什么,只是看着那对枕巾发楞。楞着楞着心里就酸酸的,眼睛里就隐隐的潮湿起来。这时,那胡大杨悄悄地站在了李粉粉的跟前小声地说:“粉粉,我知道你嫁给我心里不太满意,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就好好地过日子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一定要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粉粉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该咋办。”
    那胡大杨比粉粉大着七八岁,又是在外面混世界的人,显得比粉粉成熟多了,也许是书读的比较多,虽然他长的很丑,可是他的身上却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书卷气。他温和地笑着,上前轻轻地揽过粉粉,粉粉的身子微微地抖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他就大着胆子搂紧了粉粉。胡大杨的心里也掠过几丝的酸楚。他都和粉粉结婚了,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动过粉粉的手。想到这里,他自卑地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又在自己的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这么丑的姑娘都不愿意和自己结婚,漂亮的姑娘自己就更拴不住了。”想着,他抱紧了李粉粉。
    李粉粉的身子从来没有挨过男人,此刻在胡大杨的怀里,她的心里突然地有了一种迷离,这种迷离让她有了沉醉之感。她不由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这声音让胡大杨的某根神经冲动起来。胡大杨便在她的脸上狂亲起来,并随及把她抱上了床。胡大杨在李粉粉的身材上游走着,狂奔着,他的身心得到了从没有过的释放。他十分感激李粉粉带给他的这种快乐。李粉粉也在胡大杨的快乐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快乐。她不由地紧紧地抱紧了胡大杨。她的生命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她没有想到,生命中还有这种快乐。她在心里问自己;人和人真的有这种相依相靠的感觉吗?
    一夜过去,李粉粉早上起来的时候,那个胡大杨已经把两个荷苞蛋端给了她。她要下去洗脸,大杨说:“你先吃了再洗脸。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又不嫌你。”
    李粉粉的眼睛湿了。她说:“我得下去洗了脸再吃。”
    大杨说:“不用。吃吧。”
    大杨在递给李粉粉碗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暧暧的感觉涌遍了李粉粉的全身。李粉粉什么也没有说就接过了碗。她一边慢慢地吃那碗鸡蛋,一边看着胡大杨。她发现胡大杨也不是刚刚见到时那么丑了。他那满是疙瘩的脸也平和多了。这一刻,李粉粉感到十分地幸福。李粉粉就这样地过了三天,到了回门的时候,大杨说:“粉粉,你家里姐妹多,我们多拿一些礼物吧。”
    粉粉说:“你看拿多少就拿多少吧。”
    不用李粉粉操心大杨就准备了大大小小很多的包。当他们拿着这些包回到李粉粉的娘家时,李粉粉的爸爸妈妈果然很高兴。他们脸上的皱纹像开放的菊花一样。特别是弟妹们都扑向了那些礼物。看着爸妈的笑着的脸,还有弟妹们那欢乎的样子李粉粉的脸上也笑出了红红的晕。妈妈连忙上街买了菜回来,给李粉粉夫妻包了饺子。吃饺子的时候,李粉粉的爸爸当做无意之间的话语说出了让胡大杨的爸爸为李朵朵找工作的事情。没想到,胡大杨很郑重地说:“爸爸,你放心。我爸爸他们正在招工。我想他会帮忙的。”
    站在一边给胡大杨端饺子的李朵朵脸上笑容灿烂地连连叫了好几声姐夫。直叫的李粉粉浑身起鸡皮疙瘩,感到很不舒服。而朵朵却在为自己的嘴甜感到十分的自豪。
    回到家李粉粉洗洗就上了床,那胡大杨也偎了上来。他对李粉粉说:“今天你高兴不?”
    李粉粉没有回答他,而是抱住了胡大杨的头,在他很丑的脸上亲吻着。胡大杨受到了鼓励就格外动情起来。他抱住粉粉,粉粉以为他要行夫妻之事,可是大杨的眼睛里却流出了泪。他说:“粉粉,只要你不嫌我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李粉粉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我怎么会嫌你丑呢。再说我也不俊呀。”
    无疑,李粉粉是幸福的。可是李粉粉的幸福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结束了。就在李粉粉结婚一年多后,“四人帮”打倒了。由于胡大杨的爸爸属于造反派,组织上对他隔离审查了,还让他说清楚文化大革命其间干了什么坏事。可是胡大杨的爸爸想来想去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就是生产没有搞好。但没有搞好生产的领导也不是他一个人。所以组织上撸了他的革委会主任,没有处分他,只让他做了一个普通办事员。当初由胡主任安排局里做打字员的李朵朵也没有受到什么冲击。而李朵朵也因为能说会道,还会写点啥,不久就做了宣传科的副科长。官虽然不大,但毕竟是个官呀。这让李粉粉的父母脸上很光亮。由于李朵朵是胡主任下了台之后升上来的,所以李粉粉带给李朵朵的恩情随着胡主任的下台而不存在了。所以,无论是父母,还是李朵朵都不再在李粉粉的面前有受恩的感觉了。特别是李朵朵总是在李粉粉的面前说:“这是我奋斗得来的。”
    李粉粉看着李朵朵自然是无言无语。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胡家虽然没有倒下,但却是大势已去。李粉粉对这些并没有觉出什么,她本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胡大杨的爸爸当不当主任于自己何干呢?所以她还是觉着自己是很幸福的。可是外面的人却不是用过去的眼光来看胡大杨了。过去觉着胡大杨不怎么丑的人,现在怎么看胡大杨都是一个丑字。就说李粉粉班上的同事吧,那天看见胡大杨给李粉粉送饭到班上,等胡大杨走后,一个同伴惊呼着说:“粉粉呀,没有想到你家胡大杨这么丑呀,他真的是不配你呀。真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挨斯美拉达和卡西莫多。哈哈……”
    又有一个同事说:“你懂什么,那叫陪衬的美。……”
    他们的对话让李粉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静兰师傅听不过去了,说:“别说了,谁再说,我把他的嘴给他撕了。”
    看着静兰师傅的脸上动了真格的大家也就不再说了。大家回头看看李粉粉的脸。李粉粉的脸上沉沉的阴了雨。大家嘘了一声。下班的时候,李粉粉和谁也没有说话,回身就走了。她的心里很别扭。回到家里,她连饭也没有吃就倒在床上。胡大杨已做好了面条等她,见她回来了连忙给她盛了一碗端过来。可是她一推,那碗面条洒了胡大杨一身。胡大杨也没有发火,他放下碗收拾干净坐过来说:“粉粉,你怎么了。谁让你不高兴了?”
    李粉粉瞪了他们一眼说:“谁也没有让我不高兴。”
    李粉粉拉开被子蒙上了头。胡大杨叹了口气说:“不管咋样,先吃饭再说。再不吃,面条都粘在一块了。”
    李粉粉气呼呼地说:“粘一块就粘一块。”
    大杨说:“你怎么不讲理呢?”
    李粉粉说:“我就是不讲理。”
    胡大杨不再说什么,走到桌边拿起一本高中课本看起来。见半天没有动静,李粉粉翻身坐起来。见李粉粉坐起来,胡大杨笑了笑说:“粉粉,你是不是现在想吃了,我再去给你盛去。”
    李粉粉没有回答他,看着他手里的书说:“你看这些破书干什么?”
    大杨说:“现在不是又能考大学了吗?我想去试试。”
    李粉粉不屑地说:“就你?也想考大学?真像我爸爸说得那样,屎壳郎能做蜜还收蜂干什么。就你长得那熊样。”
    这话让胡大杨的脸色变成青绿色。这脸色李粉粉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心里有点害怕。但胡大杨却并没有发作。他只是垂下头深深地埋在了肘弯里。李粉粉下了床,把一双好看的很光滑,也很性感的脚丫子伸到胡大杨刚给她买得一双鞋里就站了起来。她话也没有对大杨说就拉开了门。见她要走,胡大杨上前拉住她说:“粉粉,你怎么了,对我有意见你就说,你说了我就改。你不要走。”
    李粉粉哼了一声就走了。胡大杨愣愣地站在那里心中说不出是啥滋味。然后他走到桌前看起书来。他想:“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不知道是因为胡大杨的爸爸下台了,还是因为胡大杨真的长得那么丑,现在说胡大杨长得丑的人有很多。特别是那个房小房。每次他见了李粉粉就说:“粉粉姐,你真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那个丑鬼了吗?”
    还有妹妹李朵朵。李朵朵新近结了婚了,丈夫是市政府人事局的副局长。不仅人长得帅,而且人很会办事。父母对这个女婿真是满意极了。对这个女婿爹妈像臣子对待皇上一样。有一次,那个副局长来到家里,李粉粉和胡大杨正好也在娘家,她看到爸爸亲自给那位副局长端饭,样子很像个太监。再回头看,李朵朵很是骄傲。这真让李粉粉难受极了。不过更让李粉粉忍受不了的是,李朵朵竟让胡大杨和那个副局长并肩而坐。还悄悄地问:“大姐,你看他长得怎么样?”
    李朵朵的问话让李粉粉的心里像是吃了个死苍蝇。她只是淡淡地说:“还可以吧。”
    本希望姐姐夸几句的,见姐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可以,李朵朵的心里很不舒服。她有点恶毒地说:“比姐夫怎么样?”
    李粉粉的心里剌痛起来。她看了一眼李朵朵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开始的时候,李粉粉听着这些只是心里不太舒服,可是听的太多了,就不由地心升烦乱。她感到自己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杨贵妃嫁了个扫大街的。所以回到家里就和胡大杨闹气,给胡大杨甩脸子。胡大杨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十分的愧疚。他想:可能是自己光顾着考试的事情了,冷落了李粉粉,所以他就格外地小心。只是那天和李粉粉吵了一架之后,他的心里就凉透了。他决定离婚。
    其实那天的争吵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胡大杨忙着看书把面条下得有点粘锅了。李粉粉大叫着说:“胡大杨,你还说让我一辈子幸福,你看看你下得面条。这是让人吃的吗?”
    胡大杨忙把锅端下来说:“你别生气,这些面条我来吃,我重新给你下。老婆,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你重新下。”
    李粉粉用眼白看着大杨说:“我不吃了。我看见你那张脸就恶心。也不知道当初我是那根筋抽的,嫁给你这个猪八戒。我真是瞎了眼了。”
    一句话像是一桶冰凉的水让胡大杨透心都凉了。他几乎是用绝望的眼睛看着李粉粉,抖着声音说:“这是你说得话吗?”
    李粉粉傲然地扭过头去说:“是我说得又怎么样?”
    胡大杨青着脸又问了一句话:“你这些日子和我闹气就是不想和我过了吗?”
    李粉粉大着声音说:“就是不想过了,咋了?”
    胡大杨闭上眼睛。眼睛里滚出了两行泪水,然后头也没有回拿起桌上的课本就走了。李粉粉不以为然地站在床边,看着那粘成粥的面条。
    胡大杨走了。中午时候,李粉粉的心里就有点奇怪。大杨怎么还不回来。到了晚上,李粉粉下班回来,一看炉子,死了。她知道胡大杨没有回来。她的心里不由地慌了。胡大杨自从结婚以来还从没有这样过。他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她的心里牵牵绊绊的。过了三天,胡大杨还是没有回来,李粉粉的心里忍不住了。她下了班来到婆婆家里。婆婆正在做饭,见李粉粉来了。笑的格外亲。她大声地叫着里屋的胡大杨:“大杨,粉粉来了。”
    但大杨却没有从屋里出来。婆婆似乎很不高兴。她放下手里的活来到里屋像揪罪犯一样把胡大杨揪了出来。胡大杨在李粉粉的面前低着头。婆婆数喽着胡大杨说:“哪有两口子不吵架的。我和你爸爸都吵了一辈子了,现在不还的好好过吗。……人家粉粉大人不计小人过,能来到咱家,就证明人家的气量比你大……”
    无论妈妈怎么说,胡大杨就是不吭声。婆婆看他们谁也不说话觉着自己再在这里呆着不合适就回了厨房。李粉粉看着胡大杨,眼里不觉潮润了。她本以为胡大杨会站起来和她一起回家,可是胡大杨却闷闷地说:“粉粉,你先回去,我过一两天就回去。”
    李粉粉看着不得不怏怏地回去了。
    两天后,胡大杨果然回来了。但胡大杨不是回来和她团聚的,而是写好了离婚申请来让李粉粉签字的。李粉粉看了看胡大杨哭了。她的泪水像大雨一样。她说:“大杨,我不想离婚。我真的不想离婚。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胡大杨也红着眼睛说:“这要问你自己。你已经和我闹了近一年的气。开始的时候,我总以为是因为我没有做好,让你不高兴。可是上次吵架,我才明白,你是根本看不起我。你不止嫌我丑,还嫌我的爸爸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我们家变成了没有权利,没有地位,也没有金钱的普通百姓。其实人本身就是这样的。我们都是普通百姓,那些权利,地位,金钱都是外在的东西。那些东西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可靠的。我现在知道了,你喜欢这些,而我现在却没有了这些……”
    李粉粉哭着说:“你说得的不对。我不是要这些。真的不是。”
    胡大杨说:“你既然不要这些,那么你要什么呢?”
    李粉粉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我要你。”
    胡大杨摇了摇。看着李粉粉半响才说:“你签字吧。”
    看着胡大杨那绝然的眼神,李粉粉接过了胡大杨手中的笔在那张纸上签了字。大杨看着李粉粉无不伤感地说:“粉粉,你还年轻。保重自己。不过以后你要想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疼你的丈夫是不可能的了。”
    李粉粉看着胡大杨茫然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像你对我这样好的人。”
    胡大杨看着茫然的李粉粉不由地上前抱了抱李粉粉,在李粉粉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走出了那个他和李粉粉共同生活了两年多的家。李粉粉站在屋子的中央,突然感到一阵眩昏的感觉。 没过几天,李粉粉就听说胡大杨考上西北一所有名的大学。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李粉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下了班回到她和胡大杨共同居住过的房间心里就很难过。好像这屋里的一切都有着胡大杨的气息。摸一摸桌子,摸一摸床,无不带着胡大杨的体温。李粉粉想搬出去住,可是向厂里要一间宿舍真是太难了。所以,她每天不得不来到这里居住。在胡大杨的气息里回忆着胡大杨的一切。她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忘不掉大杨的。但随着日子慢慢过去,她把对胡大杨的思念慢慢地放淡了。只是在她的身体里感到特别地想男人。她骂自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很奇怪自己:自己为什么要想男人呢?慢慢地,她感到十分地抑郁起来。并不由自主地想快些找一个男人嫁掉算了。可是又有点不甘心。所以她总是想发火。但是她对谁发火呢?这屋里过来过去总是她一个人。所以,有空了,她就回娘家看看。可是娘家却并不是很欢迎她。有一次,爸爸喝了点那个副局长送给他的酒,心情放松了许多。见李粉粉回来了,就不高兴起来。他想起了胡大杨意然不要李粉粉了。便很生气。他说:“你活着干啥,连个男人都拴不住。”
    李粉粉捂着脸跑出屋。站在跟前的李逊逊看见了,忙追过去。他说:“大姐,你别哭。”他又回头对爸爸说:“爸爸,你怎么能这么骂大姐,她离了婚,自己不难受呀?”
    李粉粉的爸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他不想在儿子的面前败下阵来。他大声地呵斥道:“都给我滚。”
    李粉粉拉着李逊逊的手来到了街上。她问:“逊逊,你吃凉皮子不?”
    李逊逊说:“吃。”
    于是姐弟俩就对坐在一个凉皮摊上各要了一碗凉皮。吃了几口之后,李逊逊忽然不解地问:“大姐,大姐夫为什么不要你了呢?”
    李粉粉说:“我也不知道。”
    李粉粉的心里因寂寞而难过。虽然她的心里有点后悔和胡大杨离婚,可是隐隐的她的心里面也有着一点点的庆幸。因为那个胡大杨似乎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那么那个她最喜欢的人在那里呢?细细想来,那个在她心里的人竟然越来越渺渺地远去了,远的都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了。她像是摇电影境头似的摇着心里男人的影子。然而她的眼前却总是房小房,胡大杨,以及班上的几个男同事。这些男同事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感到了十分的伤感和无奈。看着眼前的这几男人,她想:别的男同事已经不可能,一则他们都结婚了,二则,自己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们。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房小房还没有找到对像。李粉粉不知道房小房为什么没有找到对像。别人都说是因为丑,可是李粉粉不这样看。主要的原因是没有碰上合适的。自己结婚前,房小房一直追着自己。后来自己结婚了,房小房就调到其它班组也就不怎么和李粉粉来往了。他每天忙忙活活的,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听人说在利用业余时间做生意。李粉粉想:嫁给房小房也是不错的。奇怪的是房小房自她离了婚后并没有娶她的意思。见了她反而再也没有了那些浑的腥的玩笑。而是打个招乎走过。静兰师傅对李粉粉离婚很生气似也不愿理她。有一天,静兰师傅还黑着脸对她说:“你就折腾吧,你将来会后悔的。多好的一个人呀,你折腾的离了婚。你就听人家挑唆吧。自己连个心眼都不长。”
    听了静兰师傅的话,她还生气地想:“都是你,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和那个丑八怪结婚。还有脸说我呢。”
    不过这想法一阵风似地过去了。她在自己的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胡大杨是个好人。也是一个疼她的人。但是那个人已经让她折腾的走了,自己再想他又有什么用呢?
    有过男人恩爱的她感到从身体到心灵的空虚。她等待着有人再一次给她做媒。因为她长得不是太丑,又还年轻,所以给她说媒的人还真的不算少。特别是静兰师傅。虽然生她的气,,但时间长了,便觉着她很可怜,就帮着给她说对像。可一连看了几个,不是样子不好看妈妈不同意,就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妹妹看不顺眼。李粉粉也就不同意了。师傅生气地说:“李粉粉,你也不想一想。你是再嫁,不是大姑娘找对像。不是我把话说得难听,现在大龄姑娘遍地都是,她们都找不上合适的,你还挑挑捡捡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再也不管你的事情了。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看着静兰师傅气黑了脸,李粉粉小声地说:“师傅,不是我挑挑捡捡的。也不是我不同意,是我妈妈和我妹妹她们都看着不顺眼,说我结了婚非后悔不可,我也就不敢找了。”
    静兰师傅说:“你光听她们的,你自己长着脑子是干什么吃的,光吃饭的吗?”
    李粉粉听了也不说话。师傅一甩手也就不管她了。她有点可怜兮兮地看着静兰师傅,正好路过车间门口的房小房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他笑着对静兰师傅说:“静兰师傅,你着什么急呀,粉粉真找不上对象了,就嫁给我吧。就嫁给我吧。”
    李粉粉瞪了他一眼没敢说话。她害怕房小房再说出什么让旁边的工友们听见了使自己下不来台。她回身进了车间端起一个板坯走到釉子桶前准备将坯子放到釉子桶里。而静兰师傅看着房小房,不由地笑了。下班的时候,她喊住房小房说:“小房,晚上到我家们去,我给你下捞面。”
    房小房嘻笑着说:“静兰师傅今天怎么这么开恩?”
    师傅横了他一眼说:“开你个头呀。你在我那里吃的饭还少呀,真是没有良心。”
    房小房笑着说:“这年头良心让狗吃的人多的是。”
    静兰师傅没理他自顾自地干活去了。看到静兰师傅干活去了,房小房自语道:“静兰师傅是不是……。”他觉着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滋味。
    到了吃饭的时候,房小房就来到了静兰师傅的家里。师傅有五个孩子。老大才十七岁,是个男孩。下面的都还小。师傅一不在家,家里就像开了锅一样,炸成了一锅粥。师傅一回来,个个都各归各位。房小房知道,他们五个还给静兰师傅起了个外号,叫母老虎。母老虎一回来,他们就没有施展本事的空间了。所以,今天房小房来到师傅家的时候,静兰师傅的五个孩子都很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作业的写作业,干活的干活。他们像是母亲的仆人那样听从着调遣。房小房冲静兰师傅的大儿子使了个眼色悄悄地说:“还挺听话的。”
    静兰师傅的大儿子说:“今天母老虎要发威。”
    房小房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说:“说什么呢,对自己的妈妈要尊敬一点。”
    师傅的大儿子说:“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们正说着话,静兰师傅就端着面条走出了厨房。师傅笑着说:“来来来,快来吃面。我今天可是费了很大劲擀出来的。快吃吧。”
    静兰师傅看着房小房,看得房小房直发毛。房小房小声地说:“师傅,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听着呢。”
    静兰师傅也盛一碗面条坐到房小房的面前。这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脸上还是很光洁白净的。只是因为劳累,细细的纹路爬满了脸。特别是她那好看的大眼睛周围全是皱纹。她明明没有那么老,可是她把一头的秀发盘成一个髻绾在脑后。她对任何一个人,眼睛里都透射着母亲盘的光茫。说实在的,此刻的房小房正用男人的目光看着,而她却笑着。她把全世界的人都当成了她的孩子。房小房被静兰师傅看得难为情起来。他在心里骂自己:“你的心灵咋这么肮脏呀?他低下了头用筷子乱挑着碗里的面条。静兰师傅歪着头笑着对他说:“小房啊,这话本来该是你求我的,可是现在就由我来说吧。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到现在也没有找上一个合适的对像。我是你的师傅,给你操心也是正理。我想你的家里的条件也很一般,想找个合心的,长得俊的,也不是太容易。我想:你就把李粉粉找上吧。”
    静兰师傅说完看着房小房的脸,看着他脸上的变化,可是房小房的脸上什么变化也没有。他只是不吭气。于是静兰师傅又说:“那李粉粉和你是师姐师弟。也不是外人,知根知底的,再说了,粉粉人勤快,又会疼人,你找上她不会吃亏的。——她是结过一次婚,可现在是新社会了,你还讲究那么多干啥呀。你就把粉粉找上吧。只要将来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别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房小房半天没有说话,静兰师傅本是个爽快人,见房小房一锥 子扎不出个屁来,不由涨红了脸。她站起来说:“小房,行不行,你给师傅个爽快话,别磨磨叽叽的,放个出溜屁,听不见响声还让人难受。”
    房小房笑着说:“师傅,你容我想想吧。”
    师傅说:“还想什么。你以前天天都和李粉粉开那方面的玩笑。行不行你的心里早就有数了。还想糊弄我。”
    房小房笑了。他说:“就算我同意了,可是我还不知道粉粉是啥意思呢。”
    师傅说:“你别管李粉粉了。只要你同意了,她那边我去说。不会有问题的。”
    房小房笑了。临走的时候,静兰师傅对儿子说:“去送送你小房哥哥。”
    她的儿子一蹦高地拉着房小房走出了屋。告别的时候,静兰师傅的儿子子对房小房说:“怎么样,母老虎厉害吧。几句话就订下了你的终身大事。可悲呀。我要是结婚呀,我就自个去找。”
    房小房笑着说:“小房哥可不像你那么有本事。……好了,我走了。”
    当静兰师傅把房小房的事说给李粉粉的时候,奇怪的是,李粉粉也不吭声。师傅急得脸发红。她说:“你倒是同意不同意呀。你不同意就摇摇头,同意就点点头。”
    李粉粉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只看着师傅发楞。半响,她才问:“师傅,你说我妈妈会同意吗。”
    师傅一跺脚地说:“你管你妈妈同意不同意干啥?只要你看着好就行了。你妈妈那里的事情我去说。”
    李粉粉这才说:“哪,我就听师傅的吧。”
    李粉粉的妈妈还真是有点不同意。她老人家嫌房小房长得像像孙猴子。她的妹妹李朵朵还说:“房小房长得那个熊样子,像是几辈子没有吃饱饭似的,整个身子像个螳螂似的,没有男人的厚重感。”
    这话让李粉粉的心里很难过。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找不上像妹夫那样的对像,长得象电影明星李向阳似的。谁让自己长的这么丑呢。人家不嫌自己就不错了。再说自己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但静兰师傅对妈妈和妹妹说:“你们不能再挑三捡四的了,再这样下去,就会把李粉粉的婚事耽误了。”
    妈妈一想也对,就点点头。妈妈同意了,妹妹再说风凉话也没有用了。那么李粉粉的婚事就这样地订了下来。可是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妈妈把李粉粉叫到跟前说:“粉粉,不是妈妈心狠,妈妈只是没有办法。你弟妹这么多。你结了婚后,你每个月还要象以前和胡大杨过的时候那样,每月给妈妈二十块钱。不然地话,你就不要结婚。”
    听了这话让李粉粉楞了一下,随及她就同意了。但她随后问了妈妈一句:“妈妈,那你为什么不向朵朵也要二十块钱呢?”
    妈妈听了李粉粉的话也愣了一下。她发愣的原因是因为粉粉从来不跟她顶嘴。对她说的话从来没有疑问,今天,不只有了疑问,而且还问了出来。这让李粉粉的妈妈感到有点意外,还有点难堪。她显得有点不高兴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问话。你不想想,朵朵在机关里上班总是要有点面子的。再说了我向她要钱,她对象也不愿意啊。你是老大,妈妈向你要点钱,你看你还这么多事。”
    妈妈的话让李粉粉突然地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想:妹妹在机关里上班,还不是当初胡大杨的爸爸给安排的。现在她们倒忘了我的恩情。难过的李粉粉知道那隐在眼睛里的泪水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妈妈看着她的神情没有再说话就走了。
    李粉粉就这样地成了房小房的新娘。由于房小房是第一次结婚,所以婚礼办得还挺像个样子的。新婚的晚上,房小房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床边的李粉粉。看着看着,他的脑子里猛然出现了李粉粉和胡大杨的新婚之夜。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说不出来的醋意让房小房的心里像有一只剌猬在爬。他看李粉粉的眼神里慢慢地没有了温存,而是一种想报复人的煞气。而且心里还有一种恶狠狠的感觉让他想做点什么。李粉粉抬头看见他眼睛里的目光不对,心里阵阵的慌乱。她有点害怕地强笑着说:“小房,睡吧。累一天了。”
    房小房冷笑一声说:“怎么?等不急了。我可是干干净净的小伙子,而你却是别人嚼过的馍了。”
    说着,他就扑向了李粉粉。
    李粉粉的心里十分难过。房小房的话也让她想起了胡大杨。想起了胡大杨的种种好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房小房看见了,恶从心生,他“啪”地在李粉粉的脸上打了一把掌。然后兴奋地在李粉粉的身上疯狂着。
    也许房小房是在一种特殊的心境之后开始了自己的性生活。从那以后,房小房不打李粉粉就没有快感。李粉粉的身上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可是她不敢回家对妈妈说,也不敢对妹妹说。她怕妈妈骂她没用,怕妹妹笑话她无能。有几次她想对静兰师傅说,可是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说出来。她知道静兰师傅肯定会管她,可这种事情能对别人说吗?多么丢人啊?尽管她每天面对着无助的忧伤,却没有一个能够言说的人。有一次,师傅看到不开心的李粉粉就问她怎么了,她只是默默地看了师傅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李粉粉在难熬的日子里熬着。
    改革开放好多年了,有好些人去做个体户,忙着做生意顾不上回家。房小房也在业余时间里做点小生意,如帮着别人卖一卖打火机,电子表,后来又捣钢铁,联系车皮之类的。虽没有见过他赚钱回家,可是他有了不回家的理由。有了这理由,他就可以不回家了。他在不回家的时间里,常常地去打麻将。时间长了,他还和别人家的女人睡在一起。有一次,李粉粉哭着求他说:“小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个寡妇嫁给你让你吃亏了。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咱们以后还要有孩子,……”
    房小房一甩手把她摔倒在地以不屑地口气说:“去你妈的,你还有本事生孩子?要有本事生孩子不早生了吗?连老母猪都不如。你别给我说这一套。我才不听这一套。人生一辈子不就这么回事嘛!现在改革开放真是好,想怎么找女人就怎么找女人。你知道吗?李粉粉,我早晚要跟你离婚,再去找一个黄花大姑娘给我生儿子。你这个老帮子,别人穿过的鞋还有什么味道。哈哈……”
    房小房一甩手走出了家。李粉粉扑倒在床上大声地哭起来。她真的是伤心极了。可是伤心有什么用,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开始的时候,那房小房只是不把自己的工资拿回家,李粉粉靠着自己的三十块钱过日子。李粉粉把自己的钱给家里的事房小房不知道。可是慢慢地,房小房手头紧的时候就回来向李粉粉要。李粉粉凄然地说:“我没有钱,我的钱全部买粮买菜了。”
    房小房不相信地黑着脸说:“你的钱呢?”
    李粉粉不得不说:“我一共有五十多块钱的工资,给我妈妈二十块,我也就还剩三十来块钱了。”
    一听这话,房小房的脸黑了下来。他厉声地问:“你为什么要给你妈钱。她凭什么要你的钱。你知道吗,你的一切是我的。是我的。你懂吗?”
    李粉粉胆怯地看着房小房说:“可是我妈妈养大我也不容易。”
    房小房说:“我不管。从这个月开始,你不准给你妈钱。你要是敢再给她钱,我连你妈一块打。妈了个巴子的,让老子吃了这样的亏。”
    李粉粉鼓起勇气大声地说:“我挣得的钱想给谁就给谁。”
    “什么?……”
    房小房上前就在李粉粉的脸上捣了一拳,直捣得李粉粉头昏目眩。她倒在床上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房小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又在李粉粉的身上捶了几拳。直捶得李粉粉没有了声息,李粉粉竟然连反抗一下都没有。气愤中的房小房看着李粉粉没有了气息愣了愣才松了手走出门去。
    李粉粉蜷缩在床边很久很久才哭出声。但是她不敢放声哭,她怕房小房回来碰上了再打她。她想爬起来,但她站立不住。她使了使劲才扶着桌子站起来。她默默地流着泪,想找个地方哭诉,可是她想了半天,她感到这个世界上没有让她哭诉的地方。随及无助的泪水从她还算年轻的脸上滚下来。
    又到了开工资的时候,她没有把工资送回家去给妈妈。每个月她给妈妈送工资都是很准时,可是现在她不想去送了。她想:也该让弟弟妹妹们进进孝心了。可是第二天下午,她的妈妈就来找她。正好,房小房不在家,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啥事呢。见妈妈一进门就沉着脸,李粉粉的心里就明白了。她说:“妈妈,以后我就不给你钱了,你向朵朵要吧。”
    妈妈十分不高兴地问:“为什么?”
    李粉粉说:“房小房不让给。再说,我也要准备生个孩子。”
    妈妈却口气很硬地说:“不行。你非给不可。朵朵那里我不能去要。她马上就要当科长了,很需要用钱。”
    李粉粉没有说话就在拉开抽屉给妈妈拿了二十块钱。妈妈接过钱,放在手里掂了掂,像是在掂一块很重的金子。李粉粉看着妈妈,想说一句:“妈妈,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是你的女儿,可是弟弟妹妹们也是你的儿女,他们也有义务孝敬你的。”
    但这话李粉粉咽了下去。她看着妈妈,妈妈的头发全白了,背也有点驼。两只眼睛骷 髅似地陷在眉骨下。脸像是一张贴在骨头上的皱了的薄薄的皮质的东西。上面斑斑点点的或黑或黄的类似苍蝇屎的老人斑。李粉粉看着妈妈的脸,突然地想到:也许她很快就死了,变成一具骨头。到那时,也许我会后悔没有给她这二十块钱。但她的妈妈连看也没有看她的脸,更没有说一句体恤的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妈妈走去,李粉粉一屁股坐在小床上眼睛红了。她哀伤地自语道:“连自己的亲妈都不疼自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做饭。门被人一脚踹开,房小房回来了。李粉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不敢看房小房。她小心翼翼地给房小房盛上面条。房小房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问:“昨天的工资呢?”
    李粉粉的身子轻轻地一抖说:“在抽屉里呢。”
    房小房上前拉开抽屉一看才只有三十多块钱就问:“那二十块钱呢?”
    李粉粉不安地说:“我妈来拿走了。”
    房小房黑着脸说:“我不是说不让给你妈了吗?你怎么又给那个老东西了。”
    李粉粉看看房小房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呢?见李粉粉不吭声,房小房哼了一声就端起那碗面条砸在李粉粉的身上。只听李粉粉“啊”地一声惨叫。房小房看着李粉粉的样子笑了起来。他拿起李粉粉那剩下的三十元工资走了。
    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粮也没有了。李粉粉不敢回家向父母要,每天早早地起来到菜市场捡点菜叶。捡菜叶的有好多老女人和小媳妇,她们都是捡菜叶回家去喂鸡的。那些女人们彼此间都认识。因为大家都是邻居,结着伴来,结着伴走。忽然间来了个不认识的媳妇,大伙儿很稀罕。一个大妈很奇怪地问:“大妹子,你喂了几只鸡呀。”
    李粉粉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李粉粉的日子真得过不下去了。可是她对谁也没有说。上班就得干活,没有饭吃怎么干活呢,那天下午,她就昏倒在车间里了。大伙们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到厂医务所。厂医看着昏迷不醒的李粉粉,面色苍白就忙着输了液。大夫查来查去李粉粉竟然什么实质性的病都没有。大夫对静兰师傅说:“可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
    静兰师傅说:“年轻轻的,还没有生孩子,贫什么血?”
    大夫不解地看着静兰师傅说:“不生孩子不一定就不贫血。吃不好也会贫血的。”
    静兰师傅不再和大夫计较,她红着眼圈抓住了李粉粉的手。李粉粉的手竟冰凉冰凉的。师傅心疼地给她拉了拉被子。她四周看了看,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人是李粉粉的亲人。也不知道房小房跑到哪里去了。静兰师傅看到李粉粉的脸上胡乱地散着头发,她轻轻地给李粉粉拢到一边。不由自语道:“粉粉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等李粉粉醒过来,静兰师傅问她想不想吃点啥,自己回家去给她做点,李粉粉看着静兰师傅那关切的目光就哇地大哭起来。她说:“师傅,我已经五天没有正而八经地吃饭了。”
    师傅惊愕地问:“怎么回事?”
    李粉粉便把房小房抢走她钱的事说给了静兰师傅,师傅气的脸色铁青。在一边写着什么的厂医也气的想跳起来。正好那个厂医是工会副主席。他对李粉粉说:“小李呀,你的事情我管定了。”
    当晚厂医就找到了房小房谈话。谈着谈着,那房小房竟哭起来。他对厂医说:“你说说,你也是个男人。如果让你吃别人嚼过的馍,你心里是啥滋味。”
    厂医生气地说:“你看你说得什么话。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做。找李粉粉是你自己同意的。你要是不想找别人嚼过的馍,应该早做打算,而不是已经娶了人家再虐待人家。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有人告你虐待妻子,你会被判刑的。你把李粉粉的钱都拿走,连吃饭的钱都不给她,她都饿昏在车间里了。”
    房小房不吭声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好多的工友都骂他。有人说:“喂,房小房,听人说你的本事真大,竟然抢老婆的钱,把老婆饿昏了。”
    还有人说:“房小房,你的心真够狠的,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看不上人家就跟人家离婚呀,想把人家饿死。你下一辈子打光棍吧。谁敢嫁给你呀!”
    房小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上街买了点水果来到医务室准备把李粉粉接回家。来到医务室,见李粉粉的妹妹李朵朵正在李粉粉的床跟前。他站在大门外没敢进去。但李朵朵的话却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就听李朵朵说:“姐姐,你也真是太窝襄了。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实在不行,你就和他离婚。他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像个孙猴子似的,他以为他是谁呢?姐姐,你和他离了婚,我帮你找一个。”
    房小房气的想上前骂李朵朵,但他忍了。他没有听见李粉粉说话。房小房走进了医务室。见姐夫走进来,李朵朵的脸红了红转身走出去。房小房对李粉粉说:“输完液就回家吧。”
    李粉粉垂下了头。房小房对坐在李粉粉的对面,谁也没有说话。房小房等着李粉粉输完液,上前把地上的一双鞋递到李粉粉的手里。李粉粉穿上鞋后就低着头跟着房小房回家了。回到家里,锅凉灶冷的。房小房摸摸兜里还有几块钱就对李粉粉说:“我们到街上去吃一碗凉皮子吧。”
    吃完了凉皮子,他们在街上一前一后走着。马路上闪着几盏灯。他们走过路灯,在离家不远的时候,房小房站住了。他对李粉粉说:“你先回家吧,我去摸两把。”
    李粉粉生气地说:“你不要打麻将了行不行。”
    房小房的脸色也变了。他不耐烦地说:“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房小房闪身走了,把李粉粉晾在马路边上。李粉粉伤感地看着房小房远去,然后朝回家的路上走着。在走到市中心转盘路花池边的时候,忽听的有人叫她。那个声音有点让她心惊肉跳,回过头去就看见了胡大杨站在马路对面。她不敢和胡大杨答话,急急地朝前走着。那胡大杨却偏想和她说话。胡大杨紧赶了几步追上了李粉粉上前拉住了她说:“李粉粉,你怎么了,连话也不想和我说。”
    李粉粉小声地说:“不是。”
    看着李粉粉不自然的表情,胡大杨说:“你现在好不好?他对你好不好?”
    胡大杨的问话让李粉粉的眼里盈满了泪,怕让胡大杨看见,她想走,可是胡大杨还是拉着她。胡大杨说:“粉粉,我现在还没有结婚。我……”
    李粉粉镇定了一下说:“我过得的挺好。你也过的挺好吧?”
    胡大杨说:“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不过我的公司是科研性质的,不是太赚钱。当然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如果你要是过的不好,我们可以重新再来……”
    李粉粉说:“那是不可能的。”
    胡大杨看着李粉粉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他把自己的一张名片放在李粉粉的手里。李粉粉接了名片就忙忙的离开了胡大杨。在进自己家之前,她就随手撕碎了那张名片扔在了风里。而她的嘴里却自语道:“大杨,当初我真不该嫌弃你。”说着她已泪流满面。
    进了屋,她呆呆地看着屋里的一切,这才发现,屋里的一切原来都是胡大杨的。和房小房结婚将近十年,家里什么都没有置下。连房子都是和胡大杨结婚时向单位要的。她默默地问自己:“那时候,胡大杨为什么非要和我离婚呢?”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和胡大杨在一起时的情形,酸酸的滋味萦绕在心里。
    她每天都做好饭等着房小房回家来吃饭,可是房小房却越来越不想回家了。前几天,她听人说,房小房跟上人去了深圳特区。
    听到这话,李粉粉的心里先是很难过随及竟然一阵轻松。她感到自己有了一种解脱的之感。每天,她都是一个人上班下班,看看电视,上街转转。她觉着很快乐也很幸福。她不想回娘家。她觉着自己不敢回娘家。爸爸虽然老了,却总是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的习惯让她很不舒服。还有妈妈。现在她已不再定时给妈妈钱了,只是偶然地托人给妈妈送去零花钱。她害怕见到妈妈,她知道妈妈很生气。她也知道妈妈会骂她。她多想对妈妈说:“妈妈,我只有五十多块钱的工资。我还要攒一点看病的钱。”然而,她也知道,心里的话却是不能对妈妈和爸爸说得,也是不能对弟弟妹妹们说得。因为无论是弟妹们还是爸爸妈妈向自己要钱已经是习惯了。如果她一旦说不,家里的人是会很不舒服的。家里的弟妹们总是看着她的衣兜,问她是不是有钱。她感到十分的忧伤,弟妹们都大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但他们为什么总是向自己要钱呢?她感到自己有很多的问题想不明白。她多想找个人问问,问问为什么人和人是一样的父母,一样的环竟,却不一样的命。问一问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但她又感到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慢慢的,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车间里因为承包,大家的工作都忙得连放个屁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谁也顾不上她了。只有静兰师傅还偶然地问到她的事情。可是她看到师傅满头的花发也不想说什么。后来连师傅也不问了。
    李粉粉独自熬着岁月,转眼又是几年。那个跑深圳的房小房突然回来了。他那天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李粉粉正在屋里的一把破椅子上看电视。有人敲门,李粉粉的心里有点慌。因为天很晚了。在这个时候从来没有人敲过她家的门。她很不安地问道:“谁呀?”
    房小房说:“是我,房小房。”
    李粉粉已经几年没有见过房小房了。她的脸忽然热了。她忙着上前去开门不小心碰翻了椅子。打开门,房小房笑盈盈地站在门前。李粉粉后退几步,他蹭着李粉粉的身子走进来。李粉粉定眼看着房小房。看的房小房不好意思。看样子,那房小房好像是发了大财。他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黑色西装,打着一条鲜红的带黑点的领带。他的手里还夹着一个黑皮包。李粉粉很陌生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因而李粉粉看着房小房的目光便有些迷离的慌乱。显然房小房看出了李粉粉脸上的表情和心里想得什么。他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安慰地笑着说:“你别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看看你。再一个就是如果你同意,我们离婚吧。”
    李粉粉的心放了下来。这几年,她想了许多。她知道,离婚是肯定的,那房小房离开自己去深圳就是向自己说要离婚的。现在他真的这样说了。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粉粉的心里还是很不自然。她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你早晚会这样说的。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当初看不上我,为什么又要和我结婚呢?为什么?”
    房小房看着李粉粉的脸有些不忍心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对。当初也不是说我不爱你。我,……我的心理有点不正常。男人都这样。都想找黄花大姑娘。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很痛苦。那次你有病,我就十分的后悔,我也问自己,自己的心为啥那么狠。可是我就是有一种吃亏的感觉。对不起。……”
    李粉粉看着满脸愧疚的房小房静静地问:“你是不是外面有了人,才来和我离婚的。”
    房小房面色难堪地说:“我是在外面有了人。而且现在还有了孩子。粉粉,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
    李粉粉看着房小房,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她说:“对不起,我没有给你生孩子。”
    房小房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在深圳看了病才生得孩子。”
    他们离婚了。虽然是悄悄地开得介绍信,厂里的人还是都知道了。大家都说:“李粉粉,你不能就这样饶了他。”
    不饶他又能怎样呢。过意不去的房小房临走时给了李粉粉一个存折。他说:“这一万块钱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这么多年,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罪。”
    李粉粉死活不要。房小房的眼睛也红了。他几乎用哭音说:“师姐,你拿着吧,你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到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一个破电视还是个黑白的。我真是不忍心。你要是不拿着,我就是死了心也不安。”
    李粉粉拿在了手里。突然抱住了房小房的胳膊说:“小房,你这就走吗?”
    房小房站在屋中央,脸朝外。他不想让李粉粉看见自己满脸的泪水。他不由地紧紧地抱住了李粉粉,在李粉粉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冲出门去。
    这回,李粉粉的心里彻底地空了。她连等待的念想都没有了。她静坐着的屋里虽然很小,她却觉着很空旷,空旷的使这个世界上的什么都没有了。每天吃饭睡觉像是没有了感觉的静止的死水。
    有一天,厂里贴出了一个通知。说是让交五千块钱,集资盖职工宿舍楼。大家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李粉粉从那群人跟前走过,也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有人喊住了她:“李师傅,你快来看看,盖新房子了。你也买一套吧。”
    她挤上前去看那个通知。看完之后狂奔一般地朝家里跑去。跑回家里,她从房小房给她的一万块钱里取出五千块第一个就交了集资钱。
    从那天起,李粉粉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她想等分到房子一定要好好地把房子装修一下。她要装修的像电影里的房子一样漂亮。要有红地毯,要有落地窗帘,还要有各种各样的灯,还要做一个大床,铺上粉红的飞着荷叶边的大床罩。想着,她的脸就绯红起来。她对自己说,我又不是做新娘,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新房子到秋天才分到手。当她拿到钥匙的那天兴奋的心狂跳着。她走进屋里像个少女那般地跳起来。然后她就到处找人来装修。忙了一个月才装修好。她真的像她自己想的那样,把家里装修的像电影里的房子那么漂亮。旧房子里的一切她都没有要。她准备一个人光溜溜地搬到新房子。她低头看看自己,她发现自己穿得衣服很不适合在新房子里就来到服饰精品屋。她一眼看上一件白色真丝绣花长裙。她看了看那价格表上的标价,妈呀,260元。她问自己,买还是不买。狠狠心,还是买吧。她正要掏钱,一回头,那件真丝的绣花长裙旁边还有一件仿真丝的,颜色和款式和那件真丝的差不多,才80元。她掏钱买了那件仿真丝的。
    搬到新房子的当天,她换上了那件新衣服兴奋地在屋里转起了圈。转着转着,突然的一阵伤感袭上心来。她站到了窗前。由于是住在五楼上,她能看到这个小城里的很多景致。此时正是旁傍晚时分,她看到了街上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或领着孩子,或并肩走在街上。她的眼里迷蒙了。她感到身上一阵发软,有点支撑不住了。她觉着有点??了,她就迷迷糊糊地上了床。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还是觉着身子软软的。她想休息一天,但现在班上正闹竞争上岗,弄不好就让下岗了。她硬撑着去上班,到了车间门口,她就昏倒在地。大家随及把她送到医务所,可是厂医却说:“看样子她得了大病,把她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吧。”
    厂医的预言是对的。她得了子宫颈癌,而且已是晚期,大夫说只能活一个月,连手术都不能做了。已经退休了的静兰师傅听了立刻泪如雨下。她抱着李粉粉的胳膊说:“孩子,你一天福都没有享怎么就这样了呢?”
    厂里请李粉粉的妹妹李朵朵来照顾她,已调到市里的李朵朵说:她要出差。她的事情不能耽搁。因为关乎到全市人民的生活大事。李朵朵来到李粉粉的床边给李粉粉洗了几件衣服。李粉粉看着朵朵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说,话到嘴边却又一句都不想说。无论朵朵说什么,李粉粉只是点点头。最后,李粉粉说:“你走吧。我没有事情。”
    李朵朵红着眼睛说:“对不起,姐姐,我的工作真的不能耽误……”
    李粉粉又说了一句:“你走吧。我没有事的。”
    李朵朵走了。弟弟李逊逊和就要进家门的新媳妇来看她。静兰师傅远远地坐在一边看着李粉粉。李逊逊对着姐姐说了好些贴心的话让李粉粉很感动。李逊逊说:“大姐,你是我们家的有功之臣。为了我们,你从小就吃了很多的苦。你好好地养病吧。别的你不用操心。你兄弟该是报答你的时候了。”
    李逊逊的话让李粉粉的心里热热的。她的眼圈也红了。她正要说句什么,那李逊逊的新媳妇悄悄地拉了拉李逊逊的衣角,只见李逊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走出病房外,那新媳妇生气地说:“你咋不说呀?”
    李逊逊也生气地说:“你好得意思。我大姐病的那样。”
    李粉粉的病渐重了。慢慢的迷乎的日子多了,清醒的日子少了。李逊逊眼见的不说不行了。那天,他煮了鸡汤送到医院。静兰师傅也在那里。她问:“逊逊,你给姐姐送的什么好吃的。现在她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只能喝点汤了。”
    李逊逊说:“我就是给姐姐带的鸡汤。”
    李逊逊上前来扶起了姐姐,慢慢地给姐姐喂着鸡汤。那李粉粉似乎很累很累,她微微闭着眼睛声音很弱地说:“逊逊,我不想吃了。”
    李逊逊放下了姐姐。看着姐姐的样子,他感到隐在心里好久的话不能不说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他把姐姐安放在高枕上,倒退一步跪在了李粉粉的跟前说:“姐姐,你现在这样了。我知道你一辈子吃了很多的苦。我也很后悔没有很好地照顾你。可是你的弟弟没有本事,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工人。结婚连房子都没有。姐姐,你百年之后能不能把你的房子给我呀。如果你愿意,就请你写个遗嘱。你百年之后,我天天给你烧香。姐姐,我实在对不起你,在这时候我不该提这话,可是……”
    受剌激的李粉粉的精神清醒了许多。她无力地想伸手拉起李逊逊。李逊逊爬起来,抱住了姐姐的胳膊。他突然有了一种很久违的感觉。他记得小的时时候,每当他有什么不安的事情总是这样紧紧地抱着姐姐的胳膊。妈妈的胳膊他却很少抱。他们真诚地哭着。静兰师傅走过来沉着脸说:“逊逊,你怎么回事。你不怕你姐姐着急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写遗嘱的事以后再说。”
    李粉粉笑着看着李逊逊说:“逊逊。我知道你很听我的话。你从小就听我的话。可是逊逊,我不想写遗嘱。我要是死了,这世间的事呀和我就没有关系了。你想结婚,你现在进去住就行了。”
    李逊逊哭着点点头说:“大姐,你可以不写遗嘱。只是我害怕将来,朵朵谦谦他们和我争。大姐,你要是疼我就写一张纸条吧。求你了,大姐。”
    李逊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李粉粉看了看静兰师傅,静兰师傅看着她老泪横流。李粉粉又看看李逊逊,李逊逊望着她。她只好接过李逊逊手中的纸和笔写下了:“我死以后,房子归弟弟李逊逊。别人不得抢夺。”她写完之后把纸条递给李逊逊。李逊逊狂喜地朝姐姐磕了一个头。他流着泪说:“谢谢大姐。”
    李逊逊走了。静兰师傅却抱着李粉粉大声地哭起来。她说:“孩子,你怎么一天福都享不上呢?你的父母怎么也不知道疼你呢?你在我的心里,我都把你当成女儿,可他们……”
    李粉粉强打着精神说:“师傅,你别难过。我能活着都托新社会的福。你知道吗?我有两个小姨让我的姥姥和姥爷摁到尿盆里给溺死了。……”
    静兰师傅哽咽着说:“那是旧社会。可你是新社会的人啊……”
    李粉粉笑了笑。又迷了过去。
    李粉粉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她梦见自己穿着那件美丽的裙子轻轻地飞舞起来。飞着飞着,她就飞上了云彩。在云彩的上面,她看见了红红的霞光。在那霞光里,她看见有许多仙女在舞蹈。有几个仙女看见她朝她招手。她就飘呀飘地朝着那群仙女飞去。
    几天之后,李粉粉死了。因为李粉粉没有孩子,那李逊逊就给大姐摔了老盆子,磕了孝子头。李朵朵开始没有在意,当李粉粉的葬礼进行完的时候,听到李粉粉把房子给了李逊逊时就青了脸。李粉粉的妈妈说:“她连我都不告诉一声就自己定了。”
    李朵朵冷笑一声说:“我说李逊逊咋跑得这样快呢?还磕起了孝子头。弟弟给姐姐磕孝子头,真是不合体统。”
    那李逊逊红着眼睛说:“我是真的爱姐姐。因为在我的心里,她就是妈妈。”
    李朵朵和众姐妹弟兄们都冷笑着走了。只有李逊逊真诚地在姐姐的坟上磕了一个头。当他起身抬头看天的时候,他发现天上有一片红色的人形的云彩。他有一种感觉,大姐是乘着那片云彩飞走的。
    噢,从此,那个叫李粉粉的女人谁也见不着了。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有李粉粉这样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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